姬宫的住所与其说是公寓,狭小得简直像是间牢房。
穿过玄关,直接就来到了寝室。厕所在玄关右侧。里面的空间要稍大一些,但也只刚刚好能塞得下一处厨房而已。水槽不远处就是姬宫的床铺,原本大概是拿来放电视机的空间被清理出来,摆了一张圆桌和几方坐垫。这房子甚至没有窗户,只有碰着天花板的地方,开了个勉强能让一个小孩子钻出去的通风窗。
姬宫的房间相当的朴素,透着股古旧感,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。灯光和一台冰箱似乎就是这房间里仅有的电器了,影山仔细的找了一圈,愣是连一节电池都没有找到。这房间和照片上那副打扮的女孩儿大相庭径,就像是顺着孔雀的羽毛却摸进了一蓬鸡窝。
影山将姬宫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,他原本希望能找到点笔记或是书信之类的东西。但他最终只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字条……那原本是一封发票,在背面用原子笔写了一串数字。
倒是找到了些意外的收获。
影山将那些摄像头捧出来,洒到桌子上。就像一捧硬币。他捏起其中一个,将它凑到自个的鼻子尖前。
这些小东西都是从些古怪的地方找来的……它们都紧贴着地面,藏在角落的阴影里,或是什么家具后头。影山把这枚镜头按在地上,屁股冲着它被发现的那个角落,目光顺着镜头的方向望过去。扫过灰扑扑的地面,莲实那对摇晃着的小脚丫闯进了影山的视线。
管理人那张油乎乎的脸浮现在影山脑海里,他嫌恶的皱了皱鼻子,将那枚镜头扔回了桌面上。
“你发现了什么吗?”莲实坐在床铺边缘,摇晃着着双腿,似乎饶有兴趣的往这房间四处张望。
“没有。”影山挑了挑眉毛,耸了耸肩,“找到一张字条……可能是电话号码啥的吧。还有这些。”他指了指堆在桌上的摄像头,“猜猜它们是做什么的?”
“管理人放的吧。”莲实撇撇嘴,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的模样。
“回去以后我们要不报个警吧?”影山靠在圆桌的边上,望着那女孩儿,“你在看什么呢?”
“我在找一样东西。”
“什么?”
“衣柜。”
影山将身子从地上撑起来,转着身子再往这房间里望了一圈,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。他举着双手,冲着面前的墙壁比划了一个柜子的大小。
那堵墙几乎要贴在影山的指间上了,离姬宫的床铺也不过两个身位的距离。
“这里根本放不下一个衣柜!”影山大声说,“再小的宾馆也会配有衣柜呀?”
“宾馆可没有厨房呀?”莲实在床铺上摇晃身子,指了指那缩在房间一侧的小厨房。
“我没有找到她的衣服。”影山回过头,靠在墙壁上,望着那扇换气窗,“她肯定要有个地方放衣服吧?”
“冰箱里?”莲实歪了歪脑袋。
“翻过了。”影山摆摆手,“什么都没有,却一股子烂鸡蛋味儿。”
“莫不是被拿走了,”莲实托着下巴,手肘抵在膝盖上,盯着地面,“是那个吧,那个WTF什么的组织……”
“WFST”影山弯曲食指,轻轻的敲击着墙壁……他有些希望能发现一处嵌在墙里的夹层,但终究是没有这样的东西。
他们互相望着,过了会儿,影山耸了耸肩,“那么就是说,一无所获了。”他从墙上站起身,又往这小小的房间里望了一圈,“这么小的地方,要住两个人还是太勉强了吧,”
“果然没有妹妹吗?”
“但就算要拿走,姬宫的衣服之前又放在哪儿呢?”莲实却仍这么蜷着身子,眯着眼睛盯着地面,“这房间太紧凑了,放不下一个再大的东西了。况且……”
“衣柜呢?”
“啊!”女孩儿忽然轻轻的叫了一声,几乎从床铺边上跳起来。
“怎么……”影山紧张了起来,从桌上抄起一枚摄像头,捏在手里。
莲实将双手平着举在半空中,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脚脖子。女孩儿皱起了眉头,弓下身子往床底望进去。
“刚刚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我的脚边窜进去了。”
“倔倔,还闹耗子?”影山捏着摄像头在手里把玩,边发出“啧啧”声边摇头。
“不对,”莲实从床铺上跳下来,趴在地上看向床底,“是仓鼠?”
“仓鼠?”影山挠了挠鼻尖儿,再度将摄像头扔回桌上,“哪儿来的仓鼠?”
“门怎么关上了?”
边说,影山边往玄关方向走,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死了……大概是风给带上的吧。男人轻轻敲打着墙壁,冲趴在地上的女孩儿喊,“莲实,走了!”
女孩儿却没有马上起身,她将身子往地面上贴了贴,以能向床底深处更探进一些。她已经能看到那头小小的啮齿动物的眼睛,女孩儿往它身旁凑了凑,直到这肥嘟嘟,毛茸茸的身子完整的映入她眼里。
小东西似乎被吓得不轻,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。
她和它对视着……仅仅一个非常短暂的瞬间。莲实猛地将身子从床底抽出来,像见了鬼似的从床边跑开,扑向影山身旁。男人正伸手探向把手,却在半途上被莲实一把抱住。
“影山!”莲实尖叫着,死死的拽住男人的胳膊,“别碰这扇门!”
“怎么了?”男人有些懵,他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,皱起眉头望着怀里的女孩儿,他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下去,但当他们的眼神交汇以后,男人便不再说话了,只紧紧抿着嘴唇。
莲实的双眼里满是紧张和不安,像是两道互相纠缠的火焰,越烧越旺,仿佛就要从那小小的眼眶里喷出来。她使劲的把影山往离开门的方向推了推,快速的喘了两口气。
“那只仓鼠……是太郎!”莲实瞪着影山的眼睛,“我肯定它就是太郎!有人把太郎带到……”
女孩儿的话还没有说完,房间里便传来一声闷响。
就像两架飞驰的车辆,重重的碰撞在一块儿,紧随而来的便是一阵零件四散的“噼啪”声。
两个人转过头来,正望见那床铺的残骸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,伴着从那上头揭下来的大块墙皮。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床下爆发出来,将它炸成了两截,顶到了天上去。
在坠落的碎片和扬起的尘埃中,一个小小的,肥嘟嘟的身影,正慌忙从那短暂的避难所里奔逃出来,它拼命的扭动身子,挥舞四肢,不一会儿,便消失在了冰箱后头的缝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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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山瞪大了眼睛望着。莲实用力的拉扯着他的衣袖,指着那冰箱大叫,“看,它在那后面!”
“等等……”影山往前跨了一步,盯着那冰箱弓着身子。男人小心翼翼的将手探进口袋,捏着一片口香糖,却没有嚼它,而是将整片搓进了手心里,紧紧的握着。
“莲实,你待在……”男人快速的扫了周围一圈,指了指厕所,“你待在这里头。”
女孩儿紧紧拽着男人外套的衣摆,用力摇晃了一下,“小心……”莲实舔了舔嘴唇,轻轻的将手松开,往厕所门边上缩了缩,“太郎是来杀我们的!”
“杀?”男人皱起眉头,“一只耗子?”
“是仓鼠。”
话音刚落,冰箱猛地被从墙边扯开,直挺挺的往对面的墙壁上撞。重重的砸在上头,半截身子都埋进了隔壁的房间里。男人的目光冲着那大块头追过去,张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
灰尘炸开,在整个房间里膨胀起来,连从透气窗里渗进来的阳光也被遮挡在外头。影山举起左手挡在眉间,双眼牢牢的盯着地面……就在下一个瞬间,冰箱旁的橱柜也爆炸了,碎木片飞散,水槽直直的弹起来,嵌入天花板上。水管被炸断,水柱随之跃起半人多高,仿如一道喷泉。
尘埃中,一道淡黄色的影子快速的从影山面前略过,穿过倒下的圆桌,踏过它主人布下的那些镜头,往房间另一侧逃窜。
瞄准着那身影,影山伸出右手。
一柄枪被紧紧握在手中。
开枪的机会转瞬即逝,而弥漫的尘埃蒙住了影山的眼。枪口冒出一阵火焰,子弹却在地板上弹起一股灰尘。那小小的声音扭头躲进了床铺的残骸底下。
“莲实,你有没有带葵花籽啥的,能让它别到处乱跑?”
影山咳嗽着,轻轻挥舞手臂,驱赶着蒙在脸边上的灰尘,盯着那截残骸,小心翼翼的凑到橱柜旁。
影山在喷泉前止步,靠着散落在地上的橱柜碎片,侧着耳朵听着。
只能听得到“哗哗”水响,男人抽了抽鼻子。
“没有!”女孩儿趴在厕所门框边上,大声的回应,“不过你坚持住,马上就有办法了!”
影山叹了口气,将身子压低,戒备着床铺,慢慢的将身子挪回来。
又是一声闷响,床铺的残骸飞溅起来,大块的木头碎片宛如子弹,扑向影山的身子,其中一块撞进了影山怀里,打在他的肚子上。男人短促的抽了口气,趔趄了一下。
他的视线摇晃了,回过神来的时候,那个小小的身影竟然向自己扑了上来。
太郎被接连的爆炸刺激得不轻,渐渐的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中去。这肥嘟嘟的小东西尖叫着跳上影山身上,牢牢咬住他外衣的下摆,随着男人身子摆动,像个毛茸茸的饰品。
影山望着那小东西,看着它全身的毛忽然竖了起来,剧烈的摆动起来。毛发间相互摩擦,“噼噼啪啪”地冒出火星,一道光从那身子里冒出来,并快速的向周围扩散出去。
太郎爆炸了。
冲击从这只小小的动物身上爆发出来,狠狠撞在气垫上。
影山的外套变成了一张大大的气垫,将这小小的玄关整个堵住,隔在人和仓鼠当间儿。爆炸的冲力透过气垫撞击上来,影山摔在水里。气垫也就这么被炸开,气流喷涌出来,将太郎那小小的身子吹飞,撞到墙上。薄薄的一层铺在了影山身上。
男人将披在身上的残骸一把扯开。
水?
影山惊讶的注意到,不知何时,已蓄起了足以没入脚踝的水。
厕所洗手池的水龙头正哗啦啦的往外泻水,合着厨房的那一股“喷泉”,所以才蓄得那么快。
一双手臂挽上了他的脖子,莲实那小小的身子趴在了影山的肩膀上。
“快起来!”女孩儿叫喊了一声。
于是男人抓着厕所门框爬起了身子,女孩儿顺势被举起来,挂在男人身上摇晃着,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“现在太郎正没入水里,”莲实挂在影山肩膀上,望向房间里,“下一次爆炸会发生在水中!”
影山没有回答,只是把手里的枪握得紧了些。他们紧紧盯着水面,等待着……
就在他们不远处的水面,忽然开始“咕嘟嘟”的冒起了泡泡,那些泡泡正越冒越多,范围越来越大……水沸腾了起来。
影山将枪口端起,瞄准那水域中心。
枪声响起。
水炸开了,水花撞起,涌向天空,化成了水雾,薄薄的在整个房间里飘洒着。
过了一会儿,一具小小的,肥嘟嘟的尸体慢慢的从水底飘了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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